殞花隨風靜,空相映月明,
枝禿心自怡,無常亦真情。
(狗尾續貂)
Fallen
flowers settle with the breeze,
Void and form glow with moon’s ease,
Though branches bare, the heart stays free,
Impermanence reveals truth’s glee
孫子兵法, 論語, 佛法, 無所不談, 但都是胡說八道, 自欺欺人之說:- 武力不足, 只好講仁義, 仁義講不通, 唯有講四大皆空, 六度四攝.
花開滿樹紅,花落萬枝空,
唯餘一朵在,明日定隨風。
(知玄(悟達))
花開時繁盛,花落時空寂,僅剩的一朵花,雖還在枝頭,但最終逃不過隨風而逝的宿命。
花開滿樹紅也好,花落萬枝空也罷,甚至明日定隨風的結局,都只是無常的表象,猶如人生的榮耀與遺憾。
如何從嘲諷無常的冷眼,轉向接受並讚頌「空」與「相」的智慧,該是詩人所想。
Blossoms fill the tree with red,
Petals fall, bare branches spread,
One lone flower lingers still,
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持,
動容掦古路,不墮悄然機.
(香嚴智閑)
但修持和頓悟並非截然分開,而是像爬山:修持是腳下的路,頓悟是到了山頂。大多數人需要這條路來提升智慧,只有極少數天賦異稟者能直接「飛越」。詩歌的浪漫在於它展現了頂峰的風景,但現實中,我們多半還得一步步走。
One
strike forgets all known,
No need to cling to practice shown,
In every move, the ancient path takes flight,
Never falling to silent schemes of might.
滄溟幾度變桑田,唯有虛空獨湛然,
已到岸人休戀筏,未曾渡者要須船。
(龜山正原)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唯有虛空不變。
已經到達彼岸的人不必再執著於筏(工具或方法),而尚未渡河的人則需要借助船(修行或指引)。這種清晰的比喻,既不故弄玄虛,又能讓人一讀便懂,確實很有魅力。
「法尚應捨,何況非法」,法門只是渡河的工具,到達彼岸後若還執著於筏,反而成了障礙。很多人窮盡一生追逐修行的形式,卻忘了放下才是真正的解脫。
還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也無迎,
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雲笑一聲。
(李翱)
這極致隱逸情懷確實有種迷人的魅力,那種灑脫很容易讓人沉醉其中,單單迷戀這種清靜自在的感覺。然而,如果只留戀這份“過情”,卻忘了在紅塵中磨礪、在紛擾中覺悟,就真的是本末倒置。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猶如求兔角。
這詩的隱逸固然美好,但它更像是一個片刻的停留、一個修行的片段,而不是全部。真正的結果應該是在紅塵的淬煉中生出來的覺悟。那種在紛擾中不亂、在磨難中不退的定力,才是修行更真實的果實。
“不說破”,留下廣闊的想像空間,是禪詩能穿越時空、流傳至今的一大魅力。它們往往不給你一個標準答案,而是像一陣風、一片雲,輕輕拂過,讓你自己去體會、去琢磨。這種開放性正是禪的意境:不執著於一端,引人自省。
Must I dwell in seclusion to delight in the wild,
All
year long, no farewells, no greetings to abide,
At
times I climb straight to the solitary peak’s height,
Under
the moon, parting the clouds, I laugh with delight.
孫子曰: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圍地,有死地。諸侯自戰其地者,為散地。入人之地而不深者,為輕地。我得則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我可以往,彼可以來者,為交地。諸侯之地三屬,先至而得天下之眾者,為衢地。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為重地。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者,為圮地。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之眾者,為圍地。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者,為死地◦ 是故散地則無戰,輕地則無止,爭地則無攻,交地則無絕,衢地則合交,重地則掠,圮地則行,圍地則謀,死地則戰。
四大由來造化工,有聲全貴裏頭空,
莫嫌不與凡夫說,只為宮商調不同。
(趙州從諗)
四大元素構成世界,但它們本身無常且空無自性。
聲音因"空"而生,因"空"而美,同時也因"空"而無常,這正是佛教思想中"空"的多重面向。
這詩借樂器的特性來比喻"空"的珍貴,萬物的多樣性源於"空"的靈活性。空不是缺陷,它的價值不在於否定,而在於它賦予了無限可能。
一個沒有執著、雜念的心,才能產生清明與智慧。外在環境或許相同,但內心決定了我們的感受。就像樂器因"空"而發出清音,人若能放下執念,心境也能轉為平和。這正是佛教轉念即解脫的智慧。
這首詩從宇宙萬物的構成,到聲音的美感,再到人生的態度,層層遞進。讓空從哲學概念變成了可體驗的真理:萬物因空而生,因空而異,因空而美;世事無常,心轉則境轉,帶有濃濃的禪味,讓人讀後心生寧靜。
干尺絲綸直下垂,一波才動萬波隨,
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
(船子德誠)
這是個放下執念、順應自然的過程。頓悟不在於強求,而在於有足夠智慧掌握機會。
人生最寶貴的不在物質的佔有,而是心靈的得著。
追求功名、財富、成就等世俗目標是執著
真正的收穫往往不在我們苦苦追尋之處,而在我們停下來的那一刻,表面上是空手而歸,但月明成為唯一的收穫,這不是失落,而是一種澄澈的覺悟。
塵勞迥脱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
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
(黃檗希運)
想有所得,就必先有所受。沒有那番苦寒,哪來的清香?
能從世俗的紛擾中拉出來不是尋常小事。修行得抓緊關鍵、全力以赴;沒有過程中的磨礪淬鍊,又怎能得見自性?
寒不是外來的苦,香也不是外賜的賞,只是我們凡夫把它分成因和果;寒與香本來無二,就是自性真如。
在《聖經》中,所羅門面對兩個爭奪孩子的母親,他假意要將孩子劈成兩半,結果一個母親願意放手,另一個執意爭奪。所羅門通過這個試探,精準地判斷出誰是真母,因為他抓住了人性中最本能的情感——母愛與放下。這個策略的高明之處在於,他並未真的執行殺戮,只是用威脅製造了一個極端情境,讓真相自然顯現。最終,沒有人受傷,爭執也得到了完美的解決。
反觀南泉斬貓,他面對的是一群僧人為了貓而爭執。他選擇直接殺貓,試圖用行動震懾他們,打破執著。然而,結果卻不如人意——僧人們沒能開悟,貓卻無辜喪命。
這裡的差別很可能在於「時機和境遇」。所羅門的試探建立在對人性情感的深刻洞察上,他的對象是普通母親,情緒和動機相對單純而直接。而南泉面對的是修行中的僧人,他們的執著可能更深層、更複雜,涉及自我的證明、團體的對立,甚至是修行上的傲慢。殺貓這種單一的激烈手段,可能不足以觸及他們內心的真正障礙。
南泉可能錯判時機情況。禪宗的教法講究「應機施教」,要根據學生的根器和當下狀態來調整方法。南泉或許低估了這些僧人的執著程度,或者高估了他們對這種極端行為的領悟能力。如果他像所羅門一樣,先試探一下,比如假裝要斬貓,觀察僧人的反應,或許就能看出他們是否準備好放下,而不是直接動手,導致不可挽回的後果。所羅門的成功在於他給了當事人選擇的餘地,而南泉卻直接剝奪了這種可能性,變成了一場單向的「教訓」。
南泉普願禪師的弟子為搶奪一隻貓而爭執起來,南泉要他們說出個道理,否則要殺貓。
大家無言以對,南泉就把貓給殺了。
當趙州從諗禪師回來,南泉把斬貓的事告訴他,趙州就把鞋子脫了,放在頭上走出去。南泉說:「你當時如果在場的話,這隻貓就不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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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生在佛教中是重罪, 南泉是得道高僧, 怎可能造如此罪業?
為什麼要殺貓?如果只是為了打破執著、激發反思,那麼手段是否可以更激進,比如殺僧人,又有什麼不可以呢?殺貓可能是因為貓是爭執的「焦點」,一個外在的象徵物。
眾生平等, 貓就不該被視為低人一等. 貓是爭執的「焦點」, 但爭論的是人, 罪魁禍首是人, 直接摧毀執著的人不是更好嗎?
確實,禪宗的教學手法常常不走尋常路,用激烈甚至令人不安的方式來刺激學僧,讓他們從慣性思維中驚醒。但南泉斬貓這種劍走偏鋒的方式的是極端和充滿風險。這種方法到底有沒有成效?
這些僧人好像無一成材,如果最終沒能點化任何人,甚至還造成了困惑或誤解,那麼這樣的「偏鋒」是否值得?
公案的目的是[斬斷妄念或斷絕執著]。要啟發眾生有千種手段」,教化點醒執迷的方法多得是,為什麼非要選一個這麼極端、這麼難以自圓其說的方式呢?這個公案的設計確實讓人感到困惑,甚至有些不必要地冒犯。
但願這公案只是俗世的寓言,如把公案改寫如下,是否比較好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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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眾面面相覷,有的沉默,有的試圖爭辯,卻無一人能言中要旨。南泉見狀,緩緩抽出刀,作勢要斬。
眾僧一時屏息,有的驚呼,有的低頭,但無一人上前阻止。南泉停下手,目光掃過眾人,問:「這貓何罪?你們為何不救?」 沉默片刻,一老僧終於起身,說:「貓無罪,罪在我等之執。」南泉笑曰:「既知罪在汝心,何不放下?」說罷,他將刀收回,將貓輕置於地,拍手令其自行離去。
晚間,趙州從外歸來,南泉問:「今日之事,汝何以處之?」趙州不語,脫下草鞋,置於頭上,轉身而出。南泉點頭曰:「若人人如汝,貓何須受驚?」
一路通時路路通,誰分南北與西東。
春風不管鄉談別,到處桃花似舊紅。
要修行便該放下分別心;桃花便是桃花,不會因開花時間不一土壤有別便不同;修道也是一樣,那管南北西東鄉土何處,只要得其法,人人也可證涅槃。
All
roads lead to open paths;
No
need to distinguish north, south, west, or east.
The
spring breeze shows no regard for distinctions in accents or origins.
Everywhere,
peach blossoms bloom as in days of old
一念心清淨,處處蓮花開,
一花一淨土,一土一如來。
(龐蘊)
境隨心轉,內心清淨,所看到的世界也會展現出純淨與美好。而內心般若智慧的啟發,能讓人從最平凡的事物中看到無窮的意義,每一朵花、一寸土,都能化為智慧的鏡像,映照出淨土與如來的存在。
「色身雖大,內無智慧,即非大身;色身雖小,內有智慧,得名大身」。修行不必一定追求高深,反而應該在日常生活的點滴中去觀照和體悟。一花一草亦有大道理,不僅提醒了修行的平實,也讓人看到宇宙的智慧體現在平凡之中,正如一滴水也能映照整片海洋。
With
a single thought of pure serenity,
Everywhere,
lotus blossoms gleam.
Each
flower holds a pure domain,
Each
land reveals a Buddha's reign.
孫子曰: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險者,有遠者。我可以往,彼可以來,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陽,利糧道以戰,則利。可以往,難以 返,曰挂;挂形者,敵無備,出而勝之,敵若有備,出而不勝,難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敵雖利我,我無出也;引而去 之,令敵半出而擊之,利。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以待敵;若敵先居之,盈 而勿從,不盈而從之。險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若敵先居之,引而去之,勿從也。遠形者,勢均,難以挑戰,戰而不利。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