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岳飛)
岳飛這首《小重山》與他的代表作《滿江紅》形成鮮明對比。《滿江紅》是壯懷激烈的豪情壯志,有著“怒髮衝冠”“壯志饑餐胡虜肉”的激昂,這首詞則偏向內斂的沉鬱悲愴,透露出英雄末路的孤獨與無奈。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
寒天蟋蟀聲不斷,是環境的冷清,也是心境的孤寂。夢中千里,是征途、故鄉、舊日戰場,醒來已是三更,夢中所見更是明日黃花。
「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無人共語,只能繞階而行。月朧而不明,象徵理想未明、歸路難尋。這一段極具畫面感,靜謐中透出深深的孤獨。
「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
一生為國為家,到頭來白髮蒼蒼。山中松竹亦已老,歸程卻被阻。朝中老臣,也是理想之阻。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瑤琴象徵心聲與情感的寄託,但弦已斷,知音難尋。這是岳飛最深的悲哀:不僅壯志難酬,連理解他的人也寥寥無幾。
「十二金牌召回」,皇命如山,歸程理應暢通;但岳飛卻在詞中說「阻歸程」。這不是政治或地理的阻礙,而是理想的斷裂。岳飛心目中的歸程該是在直搗黃龍,收拾舊山河後的凱旋而歸,是「功成不居」的歸程,而不是被召回京。
所以,「阻歸程」不是外在的障礙,而是內在的否定。他不是不能歸,而是無法以理想的姿態歸。這種「歸」,比「歸不得」更痛。
岳飛他不是不知歸路,而是知道那條真正的歸程,已被十二金牌所斷、被政治所毀、被命運所吞。
「知音少,弦斷有誰聽」在詞中看似是孤獨的抒懷,但若放入岳飛的歷史處境,可以視為他人生的硬傷。軍容之大竟少知音,這種矛盾,正是岳飛悲劇的核心之一。岳飛的忠誠,最終成為政治的犧牲品。他不懂權謀,不善逢迎,對秦檜等權臣毫無妥協。這種剛直,使他在朝中無盟,在軍中無援。
岳飛以「精忠報國」為志,對君主忠誠近乎絕對。他的情感重心始終指向上級而非身邊之人。他對上級的回饋極度敏感,卻對同僚的理解與支持,可能未曾真正重視。這種單向的忠誠,使他在軍中雖得人心,卻未必真正建立深層的知音關係。
「知音少」不是無人敬仰,而是無人真正理解他的孤獨與堅持。他不是孤立於軍隊,而是孤立於理想之巔,無人能與之並肩。
岳飛的悲劇,不只是被害於風波亭,而是整個人生始終無人真正聽懂他的琴音。這種悲愴,比詞中所寫更深。
Last night,
the cold crickets would not cease their cry.
A
thousand-mile dream startled me awake,
It was already
the third watch of night.
I rose and
walked alone around the steps,
All was
silent.
Beyond the
curtain, the moon hung dim and pale.
White-haired,
still I chase a name.
My old
mountain home—its pines and bamboo grown old,
The path of
return is blocked.
I long to
entrust my heart to a jade zither,
But few
understand.
The strings
break—who is left to h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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